悦读有礼 | 小说《黑煞》| 第十九章《北极宫》(文末有福利)
发布于 2021-10-23 18:23
“镇外头有座破庙，咱们可到那里歇息片刻，摸摸镇里的动静再做道理。”
按语：
历史传奇小说《黑煞》是苗棣《天顺三部曲》的第二部，和上一部《赤龙》用一个传奇故事来解读夺门之变一样，《黑煞》也想以另一种方式来演绎这段历史。第二部与第一部相呼应又相对独立。故事为小说创作笔法，但大局上尽量遵从历史的真实，细节上努力反映那个时代的生活场景。从8月9日起，《黑煞》在财新mini连载，每日晨更新一节，敬请期待。（文末有福利）
文 | 苗棣
整整十年前，也就是正统十四年的七月，北方瓦剌部分兵四路进攻明朝，主力是由其大酋长太师也先所统领的三万多人，直指明朝北方的防御重镇大同。大同监军太监郭敬与总督大同兵马西宁侯宋瑛闻听瓦剌兵来攻，急派右参将吴浩出边迎敌。七月十一日，吴浩所部万余人在边外的猫儿庄遭遇也先主力，战败，几乎全军覆没。
太监郭敬和宋瑛闻讯后急忙亲率大兵赶赴边防门户阳和口[1]，并派大同总兵官朱冕、左参将石亨各带兵马分道夹击，希望能在瓦剌兵之前赶到阳和口。谁知也先的瓦剌军已经抢先夺取阳和口，七月十五日中元节那天，几路明军在阳和口以南与瓦剌兵相遇，只得展开野战。
于疯子当时就在朱冕麾下当兵。按照号令，他们一哨人都在大军左翼布阵，一手提刀一手执盾，半跪在地上，根本看不见战场形势，只能听到右边呼声震天，枪炮轰鸣，时不时还会有零星的羽箭飞落下来。
接近正午时候，那边军中忽然响起一片欢呼之声。没过多久，管营的千户也在身后大声嚷道：“刚才宋都督所部出击，全歼北面贼虏几百人，还杀了一个叫什么平章的大官。”
于疯子一面与同袍们一起欢呼，一面心中略有些失望，可惜这一仗未能直接面对贼虏，斩获几个首功。
哪知欢呼声还未歇，身后突然响起喊杀声。转身看去，只见南面烟尘滚滚，因正对着太阳晃眼，却看不清是什么旗帜。才一瞬间，密集的羽箭也从那边射过来，身边立刻有人中箭。此时那千户才发号令：“贼从南方袭来，后队改为前队，布挡马阵！”
可惜大阵还没布成，敌军骑兵已经冲过来，于疯子和众明军只能用手中刀枪与其搏斗。瓦剌铁骑十分厉害，疾速冲杀，完全打散了明军的队形。
于疯子是老兵经过战阵，此时用盾牌护住自己上方，猫下腰专砍敌人的马腿。眼看身边一个敌军的马腿被自己的钢刀砍断，他正要赶上一步杀死那个被摔下马的鞑子，却不知此时盾牌已经露了破绽，身后有人一刀劈过来，划伤了他的左鬓。他就地一滚，逃脱了那人的追杀，觉得脸上脖子上都是湿乎乎的，摸了一把，才知道全是鲜血。
于疯子暗叫一声：“这条命算撂在这儿了。”就觉眼前一黑，晕厥过去。
待到于疯子悠悠醒来时，天色已晚，东方一轮圆月分外明亮。他晃晃脑袋，知道自己尚在阳世。再看周围，都是两军的尸体，并没有一个活人。他撕块布条包了包伤口，又在尸体间找了些水囊和干粮，吃饱肚子才朝南方走去。
因不知敌情如何，于疯子尽量在小路上慢慢摸索，明月几乎升到当空了，才走了十几里路。走着走着，忽听侧后方有人低声叫他：“兄弟，可是从阳和口败下来的？”
于疯子急忙转身用刀护在身前，见荆棘丛中站起一人，看装束应该是跟着西宁侯从北京过来的队伍。两人隔着一丈来远互相盘问几句，知道都是从战场上败下来的明军，就相约结伴而行。
那人名叫卢进勇，也是大同人，却一直在京营当差，今年春天才跟着大帅宋瑛过来补防大同，一直在宋瑛的亲兵营里效力。听他说，晌午时候瓦剌一队骑兵冲击我阵，被迎头痛击被迫回撤。宋大帅怕敌军有诈，本不想追击，监军太监郭敬却坚持让骑兵全力出击。明军三千多骑兵冲出去，不多时就围住了几百名瓦剌人。明军大为振奋，步兵也跟着冲上去，抢着去割敌首级。谁知东北山坡后面突然涌出大股的瓦剌骑兵，看旗帜正是也先的中军，急速从侧翼冲击明军大阵。敌人来得太快，明军猝不及防一下子乱了阵脚。据卢进勇说，我军几乎全军覆没，宋瑛大帅也已阵亡。他估计，朱冕总兵与石亨参将也是凶多吉少。“我侥幸逃脱，在你之前这一路上都没见到一个逃亡的弟兄。”
两人一起走路，胆子壮了些，脚程也快了不少，大约刚过午夜时候，来到了一个村镇附近。
于疯子熟悉这一带地形，告诉卢进勇：“前面是白登镇[2]，不知叫鞑子占了没有？镇外头有座破庙，咱们可到那里歇息片刻，摸摸镇里的动静再做道理。”
那座破庙原来叫做北极宫，也不知是何年所建，里面供奉的是北极四圣真君，近年来香火不旺，庙里的道士早已不知去向，因此破烂不堪。于、卢两人悄悄来到庙外边，却听到里面有人小声说话，还未及听清说的是什么，已经被两把钢刀架在了脖子上。
好在偷袭他们的也是明兵，把他们好生盘问了一番，一个队官模样的人才道：“你二人先跟着我们行动吧，若回到大同再安排营旅。”因还要带队巡逻，让人先带他们进到庙里歇着，并嘱咐道：“石将军和李将军在里面，你们不可造次。”
进庙之前，于疯子问带他们的人，是哪个石将军与李将军。那人道：“石将军就是咱大同镇的石参将，那个李将军是跟着宋大帅从京里来的，是个都指挥。”
卢进勇知道那个姓李的都指挥使，悄声道：“应该是李文将军，他叔叔是个伯爵。”
进到庙里，见石阶上横躺竖卧着十来个兵丁，也有挂了彩的，相互间并不交谈，大概都是沿路收集来的零散败卒。破烂的正殿已经没有了大门，门口却立着两个挎刀的军士。
于疯子与卢进勇就坐在西厢房的石基上，正殿里面却也能看得清清楚楚。殿里点着两支火把，正照着盘腿坐在供桌前的两人，都身披铠甲，正眯着眼睛养神：一个身形魁梧，胸前一部乱蓬蓬的大胡子，于疯子认得正是石亨；另一个平常身材，鹰钩鼻子却很显眼，应该就是李文。■
《黑煞》连载中：
小说《黑煞》卷一｜第一章《斗鸡》（连载）
小说《黑煞》卷一｜第二章《迷魂》（连载）
小说《黑煞》卷一｜第三章《阁老宅》（连载）
小说《黑煞》卷一｜第四章《南营房》（连载）
小说《黑煞》卷一 | 第五章《商行》（连载）
小说《黑煞》卷一 | 第六章《密室》（连载）
小说《黑煞》卷一 | 第七章《哄乱》（连载）
小说《黑煞》卷一 | 第八章《疑团》（连载）
小说《黑煞》卷二 | 第九章《贺家女》（连载）
小说《黑煞》卷二 | 第十章《魔合罗》（连载）
小说《黑煞》卷二 | 第十一章《花轿》（连载）
小说《黑煞》卷二 | 第十二章《焰火》（连载）
小说《黑煞》卷二 | 第十三章《侯门》（连载）
小说《黑煞》卷二 | 第十四章《夜审》（连载）
小说《黑煞》卷二 | 第十五章《出牢笼》（连载）
小说《黑煞》卷二 | 第十六章《指迷津》（连载）
小说《黑煞》卷三 | 第十七章《洗骨》（连载）
小说《黑煞》卷三 | 第十八章《巧遇》（连载）
注：
[1] 阳和口在今山西省阳高县西北，是明代重要的边防关口。
[2] 白登镇在今山西省阳高县东南方。
（文中配图：《白描饮中八仙图卷》（局部），明代，纵31.4厘米，横228.9厘米，图/苏州博物馆。《西园雅集图卷》（局部），明代，纵25.8厘米，横140.5厘米，图/苏州博物馆。）
作者为中国传媒大学艺术研究院电影所所长、教授、博士生导师，历史学家、作家。著有《赤龙》《大明亡国史：崇祯皇帝传》《庸人治国：大太监魏忠贤与明帝国的末路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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